
纽约,即将迎来一场颇具象征意义的变革:佐赫兰·马姆达尼(Zohran Mamdani)以50.4%的得票率当选市长,他不仅将成为纽约市历史上首位穆斯林、南亚裔市长,也被视为美国“民主社会主义”(Democratic Socialism)思潮在城市政治中的关键落地。
这一次的胜利即是偶然,也是必然。根据民调数据,支持资本主义的注册选民比例首次跌破五成,约为 44%。与此同时,年轻选民和少数族裔对资本主义的好感下降,而“社会主义”或“民主社会主义”的话语虽然尚未成为多数人的首选,但正在逐渐进入主流视角。
而马姆达尼所信奉的“民主社会主义”并非是“全盘计划经济”的老式模型。和"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模式也有很大区别。
它的核心是:市场仍在,但我们得调整由谁来主导、谁得利、谁又会被剥离。换句话说,保留资源配置和消费者选择的市场机制,但让工人、社区真正参与管理生产和资本运作。
比如在美国最大的社会主义组织 Democratic Socialists of America(DSA)的纲领里就强调,“工人阶级应当民主地管理经济与社会,而不是少数富人通过资本掌控生产以盈利为目的”。
现实里,这意味着推动企业向工人合作制(worker‑cooperative)或职工控制方向发展;让公共银行或公共资本为这些企业提供启动或运营资金;坚持市场机制,但套入更强的劳动民主、社会保护和平等保障结构。理论上的好处包括:减少财富集中、提高工作场所的民主化程度、提升公共服务质量。
在纽约市的竞选中,马姆达尼巧妙的把这种思潮翻译成了一堆 “看得见、听得懂” 的政策:比如冻结租金(面向租住稳定公寓)、租住保障、让公交免费或低价、提供普惠托育、再造大量低收入住房(类似中国的廉租房)。
换句话说,他没有只谈理想,而是在住房、交通、儿童照顾这些普通人每天会碰到的痛点上“下刀子”。与此同时,他在选战中成功动员此前参与率较低的群体——年轻人、移民家庭、低收入打工族。
他让这些人在政治中“被听见了”,这本身就是一场话语革命。他在获胜感言中甚至公开感谢工人阶级,并认为这场选举是“工人阶级的胜利”。
政府停摆、两党恶斗,通胀严重和失业率攀升的当下美国政治生态中,这套政治实践对的效果可谓立竿见影,尤其是在城市里的中产、工薪阶层。
因为当选民被告知“民主社会主义就是政府让工人也有经济发言权,并提供医疗、住房、免费教育、清洁环境”这些内容后,他们对这种理念的认同度快速拉升。
而18‑34岁年轻选民对资本主义的好感显著低于年长群体,对社会主义或民主社会主义的接受度则相对较高,再加上最近几年两党恶斗的种种表现,使得传统美国式的资本主义叙事越来越难以令人信服。
当然,马姆达尼关于公平的论述恰恰是普通美国选民最关心的核心议题。纽约民众对公共服务、经济民主、工人权利、社会保护等要求完美契合了马姆达尼的竞选纲领。像“全民医保”“免费大学”“提高最低工资”这些政策期待在美国长期村子,而这些正好与民主社会主义强调的“经济民主”“社会保障”重叠。
不过,说着容易做着难。毕竟,民主社会主义在美国必然会遭至保守派的。它们一开始就将马姆达尼描绘成 一个“社会主义的灾难”,“纽约要变成哈瓦那或加拉加斯”的预言,不仅抨击其政策,也动用了对他宗教、族裔身份的攻击。哪怕是当选,保守派的攻击绝不会停止。
而在制度转换来看,这种模式在美国落地也难以现实:纽约市的财政结构复杂,依赖富人税收和大公司贡献,州政府与联邦政府、地方政府之间的权责交织。
如果要推进免费公交、普惠托育、租金冻结等承诺,就必须在财政、法律、行政上取得配合,这就意味着理想追求得与政治妥协并行。这意味着部分人的利益必然会被剥夺。
同时从政策效果看,民主社会主义还得证明:在追求更公平分配的同时,能不能保持经济效率、激励创新与创业?如果企业变成工人控制后,是否会牺牲竞争力?预算是否真的能“硬约束”,避免掉陷入“软预算”补贴失败企业的老路?这些都是理论和实践中必须检验的问题。
不过对于当下的纽约普通人而言、期待大于理性思考。他们似乎都在赌马姆达尼可能真的会实践他的政治承诺,希望能有真正的改变。
还有一个问题,即便纽约迈出了这一步,这样的模式是否能靠年轻选民和少数裔族群的支持在其他城市复制?是否能在美国整体更普遍的经济结构里推广?
所以,马姆达尼的“民主社会主义”模式,既不是在美国现实政治境中的一次突破,也非一场社会实验,更像是普通美国民众对美国政治环境和特朗普的政治风格投下的不信任票。
但反过来说,如果马姆达尼的政策实践真的能在纽约成功落地并产生积极效果——但我认为,几率很渺茫。其示范意义和深远影响也可能会非常巨大。而民主社会主义正好提供了这样的契机。